五品是何时以来侍奉基经的呢?这谁也不晓得。反正,很久以来,他总是穿着同一件褪了色的短褂子,戴着同一顶瘪塌塌的京式乌帽,天天尽同一职守而不厌其烦,这倒是确凿无疑的。结果呢,谁见了也不会想到,这家伙居然也有过青春年少的时光(五品已经四十开外)。相反,甚至觉得,凭他这寒碜通红的鼻子,徒有其名的几根胡子,生来就该在朱雀大路上让风吹雨打。上起主人基经,下至放牛娃儿,不知不觉,谁都这么认为,无人怀疑。
一个人有了这样一副尊容,所受到的待遇,恐怕无须在下多费笔墨。在班房里,五品甚至不如一只苍蝇,一干武士对他也爱搭不理。连那些有品无品的下属侍卫,总共二十来号人,对他的进出也冷淡得出奇。五品吩咐什么事的当口,一伙人绝不会停止闲聊。对他们来说,五品的存在,好比空气一样无影无形,眼里就没有他这个人。底下人尚且如此,更不消说上面的头儿脑儿了,压根儿不把他当回事,说来也是他命该如此。他们对待五品,冷冷的表情背后,藏着类似小孩子家无聊的恶意,要说什么话,就打个手势。人之有语言实非偶然,手势也常有不足以达意之时。可是,他们却认为是五品悟性不高。手势一旦行不通,他们便从五品头上那顶瘪塌塌走了样的京式乌帽,一直到脚下那双快要磨破的草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然后嗤鼻一笑,陡地转过身去。尽管如此,五品却从不动气。那些不平事,他全然不往心里去,为人窝囊怯懦竟到如斯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