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六月,搬往什刹海之后,有一次我们在堤上散步,因为他看见了人家的汽车,硬是哭着要坐,被我痛打了一顿。又有一次,也是因为要穿洋服,受了我的毒打。这实在只能怪我做父亲的没有能力,不能做洋服给他穿,雇汽车给他坐。早知他要这样地早死,我就是典当、强劫,也应该去弄一点钱来,满足他这点点无邪的欲望。到现在追想起来,实在觉得对他不起,实在是我太无容人之量了。
我女人说,濒死的前五天,在病院里,他连叫了几夜的爸爸!她问他:“叫爸爸干什么?”他又不响了,停一会儿,就又再叫起来。到了旧历五月初三日,他已入了昏迷状态,医师替他抽骨髓,他只会直叫一声“干吗”,喉头的气管咯咯地在抽咽,眼睛只往上吊送,口头流些白沫,然而一口气总不肯断。他娘哭叫几声“龙!龙”,他的小眼角上,就会迸流些眼泪出来。后来他娘看他苦得难过,倒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