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 正如安娜·萨基扬茨指出的, “凭借诗的直觉她将发现人性的两面性; 发现女人的两种本质, 其象征性人物为普叙赫(代表心灵)与夏娃(代表肉体)。概括起来可以归纳为:人性的崇高与卑微, 纯洁与罪孽, 光明与黑暗, 上苍与人间, ‘日常生活’与‘生存意识’……”因此, “从茨维塔耶娃第一本诗集中的优秀作品, 已经不难预判她日后爱情诗的某些基本冲突:‘地’与‘天’的冲突, 情欲和理想爱情的冲突, 此刻与永恒的冲突——扩展来说, 茨维塔耶娃全部诗歌的内在冲突——就是日常生活与生存意识的矛盾。”这使她在爱情诗中更多表现矛盾冲突与心灵的痛苦。
二是她那独特的个性(极其多情、富于幻想、要求很高且极其大胆真诚)和火炽的激情。安娜·萨基扬茨指出, 她在情感方面的座右铭是:用崇高的尺度衡量。依据很高的要求进行衡量, 依据自己的心愿把某个人塑造成理想的模样, 随后不可避免地发现, 那个人竟如此卑微渺小、一无可取, 到了这个地步, 用她的女儿阿里阿德娜的话说, 她是“历经了种种痛苦, 不得不忍痛割舍”:自以为是爱情, 一下子先冒出火焰, 并熊熊燃烧, 不断分析自己的情感, 要求对方给予明确答复, 由于“另一个人”犹豫不决、左右摇摆, 甚至默不作声而备受煎熬, 最后“历经了种种痛苦, 不得不忍痛割舍”。诗人最主要的不幸, 就在于她的轻率、盲目、坦诚, 而男人们无法容忍的恰恰是这种急于求成的举动。她总是一厢情愿, 想尽快“确定关系”, 刚刚“认识”不久, 就想加速“认识”的进程, 让交往疾速发展。而且, 她总是无所畏惧, 也无所戒备, 总是大胆地敞开心胸, 同时要求另一个人也做到如此坦诚。她似乎忘记了对方是个真实具体、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是一座小小的宇宙, 个体不可重复、独一无二。她往往被自己潮水般的感情所淹没, 刹那之间情感化为思想, 随后再由思想化为文字。文字是她的生命所系, 也是她的痛苦之源。言辞准确、犀利, 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她写的书信具有莎士比亚那种强烈的力量, 震撼人心, 收到这样的书信, 多数人会头脑晕眩失去清醒。任何一个“凡夫俗子”面对这样的信件, 都难免手足无措, 连忙退避, 敬而远之, 对于书信(往往如狂涛巨澜!)是否回答, 难免犹豫、拖延, 甚至干脆不予理睬。他根本想不到, 他所接触的——居然是个伟大的诗人, 而那些像忏悔书一般的情书绝非普通的信件, 而是情感丰富、反映心理变化的艺术创作与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