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涉及对崇高的一种新的理解,这种理解是西方近代美学中所缺少的,却早在3世纪的朗吉弩斯那里有所论述。朗吉弩斯(Casius Longinus,约213—273)的主要思想是讲崇高的宏伟气魄和令人惊羡的方面,但鲍桑葵却引证了一段他认为“朗吉弩斯没有真正肯定地抓住任何明确的崇高观念”的一段话:“当一段文字中充满了弦外之音、味外之味的时候,当我们很难、简直不可能使注意力离开它的时候,当它在记忆中印象鲜明、经久不灭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肯定,我们升高到真正崇高的境界了。”鲍桑葵在引证之后还补充说:“朗吉弩斯很明白,含蓄和余韵是和崇高密不可分的”。[23]朗吉弩斯虽然没有把这种观点充分展开,但主旨还是清楚的,它与中国古典诗重含蓄、重余味的意境是一致的。鲍桑葵虽然认为朗吉弩斯的这段话有离崇高的气魄宏伟之本意,但他似乎又意识到余味无穷与气魄宏伟这两种含义之间的某种联系。鲍桑葵在引证这段话之后紧接着说:“或许,我们可以说,作者(按:指朗吉弩斯)差不多快要在一定程度上认识到:崇高有赖于心灵作出努力或反应来同气派宏大或力量无穷的气象展开某种竞争。在这种努力或反应中,主体觉得自身肯定有了比通常经历的更深刻的精神力量”。[24]鲍桑葵的这几句分析似乎指引我们体会到,在对一个在场的东西玩味无穷之际,实际上也就是在无穷地追逐隐蔽的宏伟气象。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我倾向于这样看),那么,美学上的显隐说或者中国的隐秀说,也可以说是与崇高的观念紧密相连的。在场与不在场、显现与隐蔽构成一个万物一体之整体,而这样的整体不是封闭的、黑格尔式的“真无限”,它是无止境地流变着的黑格尔所谓的“坏无限”[25]。审美意识中“不在场者”在“在场者”中的显现实际上就是通过想象力把在场与不在场结合为一体,人能在审美意识中体悟到与万物一体,这就是一种崇高的境界。我们通常总爱把万物一体的境界理解为一种恬静、淡远,或者说得不好听一点,理解为一种冷漠。其实,对万物一体的体悟是与宏伟气魄意义上的崇高联系在一起的。崇高不是高傲、自负,那是一种“虚假的崇高”[26]。我在前面说过,人生的最高境界不应是悠闲自在,而是经受得起痛苦的超越。万物一体的崇高正是这样的境界,它是超越有限的意识所无穷追逐的目标。所谓“民胞物与”,正是万物一体的精神表现。处在当今发展市场经济、人们热衷于当前的(在场的)物欲追求之际,难道不正需要同时提倡这样一种审美意识的崇高境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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