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没想到她值那么多,她感到迷惑不解,同时也很高兴。人不像一只木箱或一头牛,我们确实为高估我们的身价感到高兴,我们似乎也正是拿身价作尺度来衡量我们的幸福的。当外祖父注意到我母亲的情绪时,便用目光示意她,她就到隔壁房间里去了。坐在黑暗中,她感到极度的骄傲。她父亲总是说她只值一只母鸡,可现在他却要三千列弗、一头小牛、两双俄罗斯皮鞋(那是归我未来的舅舅的,他们还没长大,像只臭虫睡在毛毯里)、四个金币和各种其他生活必需品。
我祖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站起来,气冲冲地走开,但他克制住自己,克制住内心的高傲,这回该他把要价抬高到天上了。“该给的我们就会给的,为什么不呢?我们不是像鹅一样长蹼的(意思是,手指头伸不开,也就是小气的意思),只是我们想先知道我们会得到什么样的一份嫁妆?哈!这也得考虑进去!”他激动得忘记了礼节,没等他的外交大臣开火,便自己向对手的头上射击了。“我要十二只羊、一头母牛、四床被子、二十五件衬衣、十四条毛巾、十双袜子、两英亩半土地(靠土丘的那块,因为离我们村近)等等。”
另一方非常镇定地接受了我祖父的子弹,好像他们在子弹还在半空时就改变了它的轨道。他们的阵地是坚固的,导弹飞过头落在远离前线的地方,只杀死了几只甲虫。整整四个小时,双方寸步不让,用各种各样的枪弹炮弹来捍卫自己的阵地。这是合乎事物发展规律的,人们总是在玩弄,确切地说,为他们还没有得到的东西而玩弄。别提我们多布罗加人了,他们是尊严的化身。有这样的说法也不奇怪:空肚皮上也要挂一对手枪。我们中间总有一些高傲的人,情愿饿肚子也不向任何人脱帽。如果你来到多布罗加,人们会诚心诚意地欢迎你,可是你别想有人向你脱帽。我们只向死者脱帽,因为我们认为他们才比我们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