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课铃响,毛利先生比平时更加语无伦次,拼命翻译着朗费罗令人怜爱的诗句。“Life is real,life is earnest.(人生是真实的,人生是真诚的。)”——那张气色很差的圆脸上汗津津的,像是不断向什么哀告似的,仿佛喉咙哽住一般的尖厉的诵读声,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耳畔。然而,隐蔽在这尖厉声音背后的,那悲惨的千万众生的声音,当时听来是如此刺耳,其含义却是太过深刻了。因此课堂上,我们只觉得又倦又乏,有不少人像我一样无所顾忌地打着哈欠。可是我们身材矮小的毛利先生,仍旧笔直地站在炉旁,全然不顾飘过窗外的雪花,脑子里的发条仿佛上足了弦,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课本,声嘶力竭地喊着:“Life is real,life is earnest.Life is real,life is earnest……”
情况既然如此,一个学期的雇佣期满,便再也没见到毛利先生。我们只感到高兴,绝无惋惜之情。或者说对先生的去留,我们是那么冷淡,以至连高兴都顾不上。我自己尤其如此,之后的七八年,从中学到高中,又从高中到大学,之后步入成年,甚至都不记得有过这样一位先生,全无一点儿珍惜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