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平底船,就想起童年时从阿斯特拉罕到下诺夫戈罗德的一段水上航程,想起妈妈铁青的脸庞和外婆来——是她,把我领上了这一有趣而艰难的人生之路,来到了人间。我一想起外婆,一切恶劣的、屈辱的往事都离我而去,心情大变,一切都变得意趣盎然,心情舒畅。人们显得亲切而美好……
这美景令我激动异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这平底船令我思绪万千,它像一口棺材,成了这辽阔的茫茫河面上,这万籁俱寂的温暖夜色中的累赘。弯弯曲曲的河岸,时而隆起,时而下降,令我心潮起伏,既高兴又担忧——我多想成个人们需要的人。
我们轮船上的人都很特殊,所有的人——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小,在我眼中,一视同仁。船行得缓慢,急着办事的人都是坐邮船的,坐我们的船都是些不慌不忙的闲人,他们一天到晚唱歌跳舞,吃吃喝喝,所有积下的碗盏、刀叉等餐具非常多。我的活就是洗碗盏,擦刀叉,从清早六点直忙到半夜。白天,在下午两点到六点,晚上从十点到深夜,这段时间我的活比较少——乘客吃过饭,只是喝茶,饮酒。这期间,管我的那些餐厅的职员也清闲。厨子斯穆雷、他的帮手雅科夫·伊凡内奇、厨房里的洗碗工马克西姆和专门伺候甲板上乘客的谢尔盖,这几个人都在抽水机边的桌后坐下来,喝喝茶。谢尔盖是个驼背,颧骨高高的,一脸麻子,眼睛色眯眯的。雅科夫·伊凡内奇会讲种种下流的故事,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露出了一排发黑的烂牙。谢尔盖张大蛤蟆嘴能咧到两耳根。阴沉着脸的马克西姆一声不吭,只是瞪起那双不知是何颜色的眼睛看他们。